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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日本前,我在台灣買了一套日文教材「大家的日本語」,包括教科書、文法解說書和課文朗讀CD,然後自學。先從背五十音開始,對初學者而言要在短時間內背完平假名和片假名是不容易的。我在平假名背了八成熟之後,就覺得不應該等到完全背熟再開始讀課文,而是一邊讀課文,反覆地讀,順便把假名弄熟才是。我的學習方法是,新的一課先把單字背起來,然後再讀文法解說書。課文朗讀CD都已經轉成mp3檔存到mp3隨身聽裡了,每天早上從宿舍走到實驗室,或是走到電車站去校本部上課時,就邊聽邊模仿發音,練到一些基本的句字不假思索就可以自然而然地讀出來。

來這邊才發現,能夠上到中級二、中級三以上的外籍生,大多是中國人、台灣人和韓國人。會中文的人學日文是一項很強的優勢,因為日本的假名是從漢字的書法簡化而來,此外漢字主要有兩個讀音,一個是原本日本的讀音,另一個是中文借過來的音,所以很多詞彙的發音和中文類似,很容易學習。韓國人學日文容易的原因倒不是因為懂漢字,現在的韓文似乎已經不用漢字了,原因是因為韓文的文法結構和日文相似,大致的架構是:主詞+受詞+動詞。後來有位學過語言學的人告訴我,這種文法結構稱為SOV (Subject+Object+Verb)。我覺得台灣人比中國人更佔了兩項學習的優勢,一個是我們使用的是繁體中文。日文的漢字是從繁體中文流傳過去,有些並加以簡化。簡體中文有些字和簡化後的日文漢字一樣,有些字則又更簡化。譬如「關」這個字的日文是「関」,簡體中文是「关」。另一項優勢則是,我們自日治時代以來,一直深受日本文化影響。有些日文已經融入台語之中,例如蘋果(りんご)、皮包(かばん);或是轉換成中文,例如阿給(あげ)、甜不辣(てんぷら)。直到現在,我們也常引進日文漢字及其字義,像是萌、素顏、宅男(日文是「お宅」)。我外公外婆小時候受的是日本教育,他們講的話裡都會摻雜日文。有些詞我一直以為是台語,等到學了日文之後才發現原來那是日文。不久前看侯孝賢的《悲情城市》,故事背景是民國36年左右,電影裡的台詞含有不少日文,像是女主角廣美,大家都叫她ひろみ(「広美」的日文發音),叫醫生都叫「先生」(せんせい),說話方式反而和大陸來的統治者差異較大。諸多因素使得台灣人擁有學日文最佳的優勢,我學起來也十分得心應手。

一些學到中級程度的外籍生告訴我,他們覺得日文到後來最難的部分是漢字。漢字反而是我們覺得最容易的部分。多數外籍生的學法是先學會發音,再學習怎麼寫,我們則是直接學發音就好,省事很多。目前日本頒布的漢字大約有1900個,有些日本人恐怕也沒有那麼大的字彙量,即便是我們的日文老師上課的時候也會忘了漢字怎麼寫,甚至寫錯。有一次西原老師教了「秘密」(ひみつ) 這個字(中文是「祕」密,但是日文是「秘」密),然後在白板寫漢字。寫到「密」的時候卡住了,忘記中間的「心」有沒有一撇,於是轉頭回來問我和另外兩個大陸學生。我上去幫老師更正這個字,這個舉動讓其他國家的同學吃驚不已,了解到我們漢字能力比日文老師還強!今西老師有一次把「新鮮」寫成了「新穌」,不過其他的外籍生當然不會知道,也暫時不會去學。老師教課的時候挺辛苦的,完全不能寫漢字,只能寫假名,所以到後半學期的時候,句子都變得特別長。由於我是從漢字去記單字的,每當課本出現新的單字,我就會去翻字典看看有沒有漢字,有的話就順便記起來。寫作業的時候,能用漢字的我也都寫漢字,這樣能省去一些時間。

有一次實驗室的日本學生速水裕給我看他的NDS新「遊戲」,漢字檢定。日本的漢字檢定分為十級,一級是最高級。那時他正在找工作,而許多日本公司要求應徵者的漢字檢定要有二級的程度,所以他買了那個軟體來練習漢字能力。軟體其實就是漢字檢定的電子化題庫,題目就仿照檢定題型分類,我有印象的只有四類,第一類是看漢字寫拼音,第二類是看拼音寫漢字,另外兩類是同義詞和反義詞。速水說他的程度是三級,要我玩玩看。我先選了看漢字寫拼音那類,當然馬上掛點,看拼音寫漢字也掛掉。我就只懂漢字的意思嘛,發音幾乎不行。另外兩類在台灣的語文類智力測驗也有相同的題型,當我玩漢字檢定那兩類的時候,突然變得心應手。除了少數一些漢字組成的日文詞彙在中文沒有以外,其他的幾乎不是問題。有些題目我想對日本年輕人來說可能有點深,連「深謀遠慮」這樣的詞都有。這兩個題型測驗結果,二級!一個初學日文的人,漢字檢定贏過日本學生,呵呵。另外有一次,速水告訴我他去了ひらかた市,我一時想不出漢字是什麼,要他寫給我看。他寫了「牧方」。我突然想起在京都通往大阪的電車會經過一個城市叫「枚方」,就是這個發音,所以我幫速水訂正錯字。他看了之後才發現原來他寫錯字了。

現在的日文漢字越來越少用了,尤其近代可能是崇洋的關係吧,有些字明明有漢字,偏偏要用日式英文,甚至還創造新的日文,讓我看了一整個昏倒。有一次Chris問我,他曾經看到片假名ウ右上角多兩點,那怎麼念?我心想,我沒看過這個字啊,五十音裡沒有耶,所以我也不知道。後來對照英文才發現那個是英文的"v",大概是因為片假名只有ウ(u),所以加兩點就變成v了吧。大年初一的時候,在高雄向一位七十多歲的長輩拜年,他提到今年的NHK節目出現一個字他不懂意思,念做スペシャル。這個字念出來就知道是special,老爺爺不懂英文,當然猜不出那是什麼意思。這個詞日文也是「特別」(とくべつ),日本人偏偏不用,搞一個外來語,真是奇怪。漢字越來越少用,外來語日益增加,總覺得日本人的漢字能力會越變越弱。中國如果成為世界霸權,日文開始引進簡體中文,不知道會變怎樣呢。

由於語言相近的親切感,加上我本身就喜歡學習語言,另外又在這樣的環境下學日文,日文突飛猛進,半年下來日文學習的份量相當於在清大上四個學期的日文課。剛到實驗室時,日本學生福村集還很高興遇到一位不會日文的人,可以藉機練習英文,但是過了一陣子,當他可以用簡單的日文跟我溝通後,他放棄練習英文的機會了XD。實驗室的秘書小姐英文很不溜,幾個月後她突然發現我的日文進步得好快,嚇了她一大跳。Surawut看我學日文學得那麼津津有味,說我如果照這樣在日本待個兩年,通過一級檢定應該不成問題。Supachai在這邊博士班加博士後前後六年,也差不多有一級的程度,但是很可惜他連續兩年沒能通過一級檢定。其實沒什麼特殊的秘訣,只不過就是興趣,本身占了一些學日文的優勢,然後就是我還滿敢講的,不要怕犯錯,抓到機會就想盡辦法開口說日文,說到琅琅上口時,自然就不會犯錯了。

回到台灣之後,在清大又修了一個學期的日文課,這門相當於高級日文程度的課還勉強跟得上。此外,做研究的空檔也三不五時讀一下日文。學習語言就是這樣,不常用就會忘,只有常常使用才會進步。入伍前夕,詢問同學建議可以帶什麼東西時,他說可以帶口袋書,有空的時候,不想看小藍本的話,就可以拿出來翻一下。所以,我到了書店買了日文檢定單字的口袋書,但是一直到大抽結訓那天,才有心情和時間讀一下。一些弟兄看到我在讀日文,說他們會的日文只有「痛って」「行く」之類的,真是的。男人都是從「片子」中學日文,大家會的也都是這幾句而已XD。當兵期間沒有機會用日文,深怕退步太多。往後的憲訓每週週休二日,週末還可以撥一點時間出來讀一下。到台北市服役後,大月(一個月有31天的月份)有十天假,小月有九天,到時候看看要不要去地球村補一下英日文,才不會讓自己的外語退步得太快。希望今年底可以考個日檢看看。至於之前學的德文嘛,唉,看以後有沒有緣份繼續學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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